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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an888    发布于:2023-12-17 23:32  

  首页@玄武注册@首页古琴是最能代表中国传统文化气息的乐器,因历史悠久和血统正宗,自古以来便是文人之器,其外形和构造,经受了数千年历史的考验,至今基本未变,是今人和古人进行对话交流的媒介。从有史可考的司马相如、扬雄,到蜀派大师张孔山,再到流传去香港开枝散叶的泛川派大师,蜀地古琴琴脉数千年不断,代代相传,体现了音乐之都的历史悠久。

  在走近了解古琴艺术之前,我们很难凭空想象,这世上有一种乐器,其意义可以远远超出音乐的范畴,成为中国文化、礼乐传统和理想人格的象征。

  琴,又称“瑶琴”“丝桐”,或者“七弦琴”,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之一,流行了三千年,直到20 世纪,为了区别于西方乐器,近代学人在它的名字中冠以一个“古”字,称为古琴。

  对于古琴,今人有不少误解,而这些误会究其由来,大多是因为古装电视剧不负责任的包装。在这些古装剧中,古琴总是和衣袂飘飘的古装美女联袂亮相,要么是闺中怨妇自弹自唱顾影自怜,要么于青楼勾栏弹唱悦人。——这种意象反复出现,的的确确会在很多人心中固化出一种刻板印象,让你以为对这种乐器的爱好无非是闺中女性以声色娱人的小情小调。实际上,这跟古琴的精神内核不仅相去甚远,而且可以说是背道而驰。

  古琴的发明者,有人说是神农,有人说是舜,更多人认为是伏羲,总之是上古传说中的帝王,因此琴又被尊为“圣王之器”。相传伏羲见凤凰栖于桐树,于是削桐制琴,奏出的音乐被称为“太古遗音”。根据现有的文献资料和出土文物来看,最晚在汉末,琴的形制就已经大致定型成今日通用的样子。

  《史记》里记载过孔子跟师襄学弹古琴曲《文王操》的故事,在鼓琴的同时犹如亲见文王。除了师襄,孔子的音乐老师还有四川资阳人苌弘,这样算起来,苌弘是有史可载最早的蜀中琴家。在现存最早记述古代琴曲内容的蔡邕专著《琴操》里,记载了孔子亲作古琴曲《猗兰操》的故事,当然,因为年代太过久远,流传下来的是唐人记谱保存的版本,后来在电影《孔子》播出时作为主题曲,由王菲演唱,才为大多数人所知。

  大概正是因为古之圣贤对于这种乐器的尊奉,让古琴渐渐成为文人阶层的特殊乐器,《礼记》更是明确规定“君子无故不撤琴瑟”,琴棋书画,琴是排第一位的。孔子以降,一切致力于学问的人,帝王、将相、文人、武士、僧道,无不学琴。在文人画中,我们就能看到,数千年来,古琴跟今天的个人笔记本电脑一样普及,要么士子自携,要么琴童抱琴,对着清风明月便席地而坐,鼓琴自娱。

  “圣人作乐以应天,制礼以配地,礼乐明备,天地官矣。”按照儒家标准写就的《乐记》,是古老中国士人音乐理想的权威代表,书里不止一次提到音乐代表天之和谐,呼应着人性中的神性,因此在地位上甚至高于“礼”。而符合传统经典理想的乐器古琴,无疑是最为符合这种儒家音乐、政治理想的“雅乐”乐器,被圣贤所倡导也就理所当然了。另外,古代哲人认为“琴者,禁也”,鼓琴不仅可以亲近古之圣贤,而且能“禁淫邪”“正人心”,控制人性中不当的激情,让人可以更加接近本真,即人性中最理想的部分:最高尚的情操。

  由于历史的悠久、血统的纯正,再加上和古代圣贤经典的联系,古琴从来不曾像古装片里那样,仅仅作为闺中女儿的小情小调存在,更是从娱乐和表演的场合彻底抽离出来,不再是具有表演性质的娱人项目。

  在前蜀王衍为其父王建修建的永陵棺床上有著名的“二十四乐伎”雕刻,生动反映了王建生前宫廷中燕乐歌舞的图景,24名伎乐表演者中舞伎2人,表演器乐的乐伎22人,演奏的乐器有20种23件,乐舞场面浩大,乐器种类繁多,但我们能看到的弦乐器只有琵琶、箜篌和古筝,不见古琴的踪影。虽与琵琶、箜篌、古筝们同为弦乐器,古琴却是更为神圣的存在。比起悦人,它更多被文人用以修身。在历史的长河中,古琴被神圣化为寄托政治和哲学理想的“载道之器”。

  荷兰汉学家高罗佩著有《琴道》一书,阐释古琴的独有思想体系,在书中,他曾调侃中国古代文人,即使他们自己弹琴技术不怎么样,即使他们也会在官场或老友聚会时尽兴享受“俗乐”:听迷人的歌女唱流行小曲儿,或观看胡姬的异域乐舞表演,琵琶啊、箜篌啊、古筝啊,怎么悦耳怎么来,但是宴会归来,回到安静的书斋,必会洗手沐浴,从锦囊中取出琴,焚上香,抚弄几曲,“由此使自己相信,虽然一时为俗乐所乐,无非只是消磨片刻的闲暇,事实上他只崇尚先王之圣乐”。

  魏晋南北朝时,嵇康写过一篇《琴赋》,被誉为古琴艺术的“圣经”,他用诗一般的短小篇幅详尽描述了古琴的结构、音色和旋律,从审美的角度,将这种乐器上升到几近为神器的高度,清楚地表明唯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适合弹奏古琴,同时他也简要举例说明了何时可弹琴,何时不可弹琴。这种审美层面的取向,在明清时期形成了类似于戒律的规则,严格规定了古琴的“十四宜弹”“十四不宜弹”,诸如:遇知音,可以弹;逢可人,可以弹;憩空谷、游水湄、居舟中、息林下、值二气清明、当清风明月⋯⋯可以弹;而风雷阴雨、日月交蚀、对俗子、对商贾、对娼妓、酒醉后、夜事后,还有腋下有异味、不洗手漱口⋯⋯对不起,请不要弹琴。

  昔日杜甫入蜀,被成都的弦乐器、管乐器的流行程度震惊得眼花缭乱加晕头转向,用“此曲只应天上有”来形容音乐之都的旋律之美,瑶池能听,人间应无。还有一位唐朝诗人在送友人入蜀为官时,特地写诗介绍说这个地方“人家多种橘,风土爱弹琴。”

  “爱弹琴”这种潮流风尚的源头,保守估计能追溯到两汉时期。不信的话,可以去成都博物馆看看东汉时候的抚琴俑有多么流行。这些琴俑常常是盘膝席地而坐,他们的七弦琴较今天规范的古琴短,无须单独设琴桌,刚刚好放置于膝头,这种更为便携的琴就叫“膝琴”。

  众所周知,汉代成都出过两大文人,扬雄和司马相如。这两个人还都是操琴高手,不仅他们自己懂琴擅抚、琴艺无双,而且连两人的琴都成为留名青史的名琴。扬雄的琴名叫“琴清英”,司马相如的琴名叫“绿绮”,均为琴史上数一数二的佳品。

  近代琴学泰斗杨宗稷所著《琴学丛书·古琴考》曾专门介绍了琴史上那些“传奇神器”级别的存在:“黄帝之清角,赵后之凤凰,齐桓公之号钟,楚庄之绕梁,相如蔡琰之绿绮,扬雄之琴清英——求诸先王之制,虽未尽合,亦各一代绝特之器也。”

  司马相如的“绿绮”在琴史上如此卓绝不凡,以至于后世诗词里常常就用“绿绮”来指代古琴,就好比今天的外国人依然用“瓷器”来指代中国。翻阅唐诗宋词,没准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一句“春愁凝思结眉心,绿绮懒调红锦荐”“愁无已,奏绿绮,历历高山与流水”“欲将绿绮舒心曲,流水高山付与谁”“霓旌绛旆忽相寻,为我尊前横绿绮”。这其中,最最气势不凡的,还是李白的《听蜀僧·弹琴》:

  作为一代诗仙,李白向来是一琴一剑走天涯,动辄“独抱绿绮琴,夜行青山间”,或者“我醉欲眠卿且去,明朝有意抱琴来”,大概也只有他才能写出“为我一挥手,如听万壑松”这种气吞山河的磅礴佳句。

  汉唐以降,有名有姓的蜀中文人几乎个个擅琴、通音律。有宋一代,眉山苏家更是真正意义上的琴学世家,苏洵号老泉,就是因为家中藏有一床好琴名为“老泉”。苏东坡的诗文里常提及父亲和弟弟精湛的琴艺,他自己不仅能琴,而且著有系统的琴学专著《杂书琴事》,涉及琴的演奏、创作、乐理、制作材料和保养等方方面面。少年离蜀,坎坷一生,苏东坡心心念念的却总是:“几时归去,作个闲人。对一张琴,一壶酒,一溪云。”

  演奏西方乐器,要求演奏者严格按照作曲家在五线谱上标示出来的全部符号,这些符号严密而详尽地规定了音高、节奏、强弱、每分钟演奏的拍数。但是古琴的琴谱截然不同。

  数千年来,演奏古琴的琴人遵循着古老的记谱方式——减字谱,那些在外人看来有如天书或者密码一样的符号,精简而形象地对弦位和指法作出了标示,但节奏有较大的伸缩余地,诠释的技法更是因人而异,不同的人即使弹同一首曲子,弹出来的旋律和风貌,绝对是千人千面。即使同一个人,在不同人生阶段,其学养、经历和对于乐曲的理解不同,势必也会造成演奏风格的迥异。

  同一种乐器,司马相如弹出来是诉衷肠,卓文君一听就接收到了“凤求凰”的情意绵绵; 诸葛亮弹出来是虚虚实实的谋略, 司马懿听得如堕云里雾里, 殊不知自己已经中了“ 空城计”; 峨眉山上下来的僧人濬弹出来是大唐盛世的豪迈不羁, 于是李白从“ 万壑松” 中听出了唐初赵耶利形容的“ 蜀声躁急”; 苏老泉弹出来是月朗星稀、玉佩声音一般清透琅珰,他的儿子们听出了远离尘寰、不求荣贵的高洁。

  由此,七弦所流淌出来音乐,无声无息地影响着蜀人的性情,并且有迹可考地塑造了成都的地理。为了纪念著名的琴人司马相如,成都城西、邛崃、梓潼、蓬安都有琴台遗迹。在《巴蜀琴艺考略》一书中,蜀中琴家唐中六统计,现在成都市内以“琴”或“抚琴”命名的街道多达三十余处,如琴台路、琴台故径、抚琴街、金琴巷⋯⋯武侯祠有纪念诸葛亮的琴亭,崇州罨画池有纪念赵汴的琴鹤堂,新都区有纪念赵汴的眠琴石。

  北宋时期,赵汴赴蜀为官,任江源知县,当时的管辖范围包括今天成都的崇州市、大邑县、新津县、新都区新繁镇等地。赴任时,赵汴不携妻儿,随身仅带一琴一鹤一龟,离任返京,依然是一琴一鹤,其清廉公正成为一时美谈,在蜀地有口皆碑,赵汴于是也被称为“赵清献”,苏东坡就曾题诗“清献先生无一钱,故应琴鹤是家传”。关于赵汴,还有一个后续故事,他在京城宰相任上被诬罢官,再次回蜀,这次鹤与龟已经放生,仅剩一床古琴傍身。

  为了纪念他的清廉,原来的湔江被改名为“清白江”,今日成都的青白江区,也是因为这条流经境内的河流而得名。人对地理的影响,跟地理对人的影响,当然是相互的。清朝道人张孔山就是在入蜀游方青城山期间创下琴史上卓绝不凡的“七十二滚拂”《流水》,蜀地的波光滟滟折射在他所创制的《流水》版本中,蜀派《流水》得以成为“国粹”,至今影响着国内外所有的琴人,还在1977年随“旅行者1号”飞去了太空。

  在新都,始建于唐代的龙藏寺里,有一座清朝同治年间雪堂禅师亲手建成的琴楼,名为“妙音阁”,曾是蜀地古琴家切磋交流琴艺之所,当代蜀派古琴的祖师爷张孔山就曾在这里教琴。《新繁县志》有记载,相传龙藏寺大雄殿旧有琴壁,拍之则鸣。而今,已然废弃的古寺早已没有了僧人,静静坐落于四川荣军院内一角,庭院深深,杂草丛生,仅工作日7点到21点开放,供老年人锻炼身体。藏于最深一重院落里的小楼“妙音阁”是重檐歇山顶式的两层川斗建筑,被列为文保单位,已经不能登临。

  时至今日,年年阳春三月,我们还能在龙藏古寺旧址看到群鹤飞来的胜景,在古寺松柏枝叶间穿梭、筑巢,清越的鹤鸣直达云霄,蓝天、白鹤,衬着重檐歇山顶的屋脊,俨然是宋徽宗赵佶所画的《瑞鹤图》活生生的版本。

  自古以来,中国文人总认为鹤是最懂琴的“仙灵之禽”,充满灵性,张孔山的《天闻阁琴集成》里也有《双鹤沐泉》的琴曲。汉学家们研究古琴时,无论是荷兰人高罗佩,还是瑞典人林西莉,总是不约而同提及琴与鹤的关系,但若是他们不曾亲临成都,不曾目睹古寺上空飞舞的白鹤,不相信他们真能参透那种妙不可言的隐秘联系。

  翻阅清时文献,与雪堂、星槎、月泉等诸禅师唱和的一位绵竹贡生曾有诗提及当年龙藏寺的鹤:“星槎夜鼓琴⋯⋯忽闻孤鹤鸣。”不知道我们眼里看到的鹤,跟那时禅师鼓琴时飞舞妙音阁窗外的是不是同一只?琴壁已不存,昔年鹤犹在,年年飞古刹,声声唤妙音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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